来实三米八

【杰埼】Perpetual【完结】

#玻璃弹珠#

 

 

星期六，18:32分。

 

英雄协会的西奇，很多人都记不住他的名字，整张脸上最大的特征莫过于那硕大的鼻子。此刻他面露出不安的神情，双手背在后面，在房间里来回渡着步子，连这份焦虑的气氛也感染给了房间里的员工。

 

总是要面对的，他一刻也不停歇地劝自己。由于来历不明，查不到详细信息所以无法通知家属，只能等着唯一和他有点关联的杰诺斯来了。说实话，西奇十分不愿意面对这种尴尬的情况，杰诺斯来了以后，还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。协会对杰诺斯的评价很高，他被归为S级英雄的得力干将之一，办事不拖泥带水，更何况不像某些S级英雄是问题儿童。如果这件事不影响到杰诺斯，并且他乐意在英雄协会继续工作的话就再好不过了。

 

西奇再次看了看时间，18:33分。

 

 

23:35分。

 

太平间的温度很低，再加上刚刚杰诺斯的语气，西奇十分不适地打了个寒颤。这个几分钟前还粗暴地冲进办公室逼问自己的S级英雄，眼下展现的却是一种诡异的镇定。西奇对比之前自己种种负面的猜想，不好把诧异表现出来，他装着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。

 

“请节哀，杰诺斯。他——”

 

看杰诺斯一直杵在埼玉旁边，西奇意识到自己应该说些什么，至少说点安慰或者表彰的话。还在思索说什么的时候，就被打断了。

 

“…………把老师交给我吧。”

 

杰诺斯只是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。由于对方背对着自己，西奇不清楚他现在是什么表情。片刻后，杰诺斯弯下身子，把摆在埼玉两侧的双手搭在埼玉胸前，之后一只手臂绕过他的后背，另一只穿过双腿弯处，小心地抬起身，把埼玉横抱起来。西奇在后面沉默地注视着杰诺斯的动作，等到他把埼玉从太平间带出去后，才松了一口气。之后的事情还是交给杰诺斯自己处理吧，尽管如此，西奇还是忧心忡忡地看着杰诺斯离开的方向。

 

没问题吗？

 

 

星期天，0:46分。

 

其实从英雄协会里员工的动作以及表情来看，杰诺斯差不多也预料到发生了什么事，不过没有经过亲眼验证，他不会妄自下结论。现在亲眼验证过了，面对面前躺着的人，杰诺斯脑中残留的仍是不敢相信。可以说，杰诺斯不接受这个结局，脑神经里仿佛有一根正在暗暗提醒着他：埼玉老师并没有去世。

 

杰诺斯带着埼玉来到他家的楼下。因为刚刚来过这里，他很清楚自己要如何用最方便的办法进去。同样是跳上阳台，稳稳地落地。为了空出手，他只好把埼玉放下来，让他紧紧倚着自己不要倒下。来到客厅，杰诺斯拉开灯，所幸还能亮，半个房间被明亮的白色灯光笼罩。

 

“老师，我们到家了。”

 

杰诺斯用脚把地上的碎石扫到一边，勉强空出一块地。接下来把埼玉生前用的被褥拿过来铺在地上，缓缓扶着埼玉躺到被褥上，帮他盖好被子。最后，他环视周围，找到埼玉生前喜爱的用品后一一有序地摆放在他的旁边。杰诺斯大脑一片空白，没有人指令他要怎么做。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四肢就这么动起来，鬼使神差地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。等到他反应过来后，埼玉的身边已经堆满了东西。杰诺斯屈膝在埼玉身旁坐下，检查有什么老师喜爱的被自己遗漏掉。

 

埼玉偏偏在最后没有留给杰诺斯任何嘱咐，好像故意留了个余地让他自我发挥，处置后事，只可惜杰诺斯还未从上一阵余波中缓过神。老师不在了？火葬还是土葬？安葬在哪里？老师不在了？真的不在了？他被思绪的漩涡卷入，深陷一片浑浊中。要是有束光——要是有埼玉老师的指导，自己一定能找到正确的方向。

 

如果是老师，他会让自己怎么做？杰诺斯看着双目紧闭的埼玉，伸出一根手指尝试着触碰他的手，之后慢慢把整个手掌覆盖在他的手背上。

 

 

3:33分。

 

杰诺斯硬撑着，没有让自己向困意屈服。就算大脑已经疲劳，已经停止思考，他还是想再多看埼玉几眼。视线甚至从极其微小的地方开始一点点移动，仿佛要收纳整个埼玉。要是杰诺斯有内存这一说的话，他一定会尽可能空出所有内存去记录对方的模样。

 

出乎意料的，正因为没有入睡，杰诺斯才能有幸目睹接下来的事情。他一直祈求的事情居然就这样在他眼前发生了。

 

“杰诺斯……”躺在被褥上的人突然嘟囔了一句，“干什么啊，还没睡吗。”

 

 “！？”被叫到名字的人浑身一震，弄出很大声响。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埼玉在被褥上翻了个身子，然后皱着眉头面朝着自己，“老师您……没事吗？”

 

“睡觉的时候不要开灯啊。”埼玉含含糊糊地说着。被强光照得他似乎很不舒服，在适应了这种光线后，埼玉眨了眨睡眼惺忪的眼睛望向杰诺斯。可能因为还没清醒，所以眯着眼睛盯了后者半天，才发现对方的脸上满是悲伤又担心的表情。万分疑惑之际，埼玉观察了下自己的衣着，以及身边摆放着的东西，结合一切信息，他恍然大悟：“啊——你不会当我死了吧！？”

 

“不，万分抱歉……”杰诺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受宠若惊，他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有没有眼花，紧接着，开始语无伦次起来，“我，哈哈……”

 

埼玉老师能在我犯错误时及时纠正我真是太好了，杰诺斯到现在都是这么认为的，他十分感激埼玉对他的纠正。因为就在刚刚，10分钟前，杰诺斯还抱有侥幸心理，想着：如果老师能在此刻醒来，然后大声批评我、斥责我：“搞错了！”；抑或是用力打我，就算是把我打烂，告诉我他并没有死，那自己该有何等的开心。

 

杰诺斯睁开眼睛，支着一只手撑地，俯下身去。轻轻的，好似绝望的，在依旧静静沉睡着的埼玉的额上留下一吻，端详着对方的睡颜，耳语道：“老师，晚安。”

 

 

3:37分。

 

为了不打扰老师睡觉，他拉下了灯。

 

 

9:00分。

 

选的这片地方不容易被他人注意，也不必担心会有其他访客，因此十分安逸宁静。星期天是个多云的日子，阳光没能到达地面，只能在云层后面徘徊。

 

“老师，”杰诺斯再次向埼玉鞠了一个躬，进行最后的道别，“如果可以的话，我还想继续做您的弟子。”

 

愿您永存。

 

 

14:23分。

 

惊喜来了！

 

杰诺斯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异样，他尝试着不去在意，而那份违和却步步入侵他的日常。与其说入侵，杰诺斯几乎主动接纳了它的存在。

 

一直低着头，像是发泄一样不停地往前走路，杰诺斯不知道应该去哪。以前自己都是住在哪里的？他想不起来了。漫无目的地走着，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库赛诺的研究所。不约而同的，库赛诺博士正好拨通了自己的电话，就像在招呼他进去一样，杰诺斯按掉了电话，快步走入博士的研究所。

 

“杰诺斯，新的身体好用吗？”

 

在简单的招呼过后，库赛诺关心起杰诺斯的身体。由于上次损伤很严重，几乎所有部位都翻新了。况且库赛诺没有事先准备新的机体，所以也是用了三天通宵达旦地赶工出来。他得再次确认有没有在哪个环节出了差错。

 

“很好用。”杰诺斯动了动手臂，展示了下协调性。

 

杰诺斯承认库赛诺的能力，仅仅三天的时间就完成了如此令人叹为观止的成就。不仅移动速度变快，感官变得敏捷，与脑神经的协调性也十分匹配。只不过让杰诺斯在意的不是身体上的问题。

 

“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博士感觉到杰诺斯与往常明显大有不同，便关切地问道。

 

“是的，埼玉老师他去世了。”杰诺斯正好需要找一个人倾诉现在的状况，而连开头的句子都在嘴边噎住了，只好换一种说法，“我在英雄协会里遇到一些麻烦。”

 

库赛诺博士凝视着杰诺斯，叹出一口气，道：“杰诺斯，别太勉强自己了。不要忘记最初的目标，实在不行就把英雄的职业辞掉吧。”

 

杰诺斯的初衷是找到暴走机器人，把它破坏掉。在这个艰难的过程中必须得变强，途中结识了埼玉，之后又成为了职业英雄。诱使杰诺斯成为职业英雄的原因，尽管距今已经过去了很久，但他还记得，是要成为埼玉老师的弟子。现在埼玉不在了，杰诺斯的确可以辞掉英雄的职位。不过杰诺斯也没有忘记埼玉给自己定下的锻炼目标，要当上S级英雄的前十名。还没有达到老师的目标，所以得加倍努力。

 

 

之前提到的异样就是，杰诺斯能隐约感觉到现实世界正与自己想象出来的影像撮合在一起。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，恐惧感把杰诺斯吞没。他生怕自己脑子突然出差错，然后导致埼玉老师在他脑中消失殆尽，同时也没在世界上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。他更害怕时间一久，自己会逐渐忘记老师，逐渐淡忘他的声音，语气，触摸，眼神，身影——一切。也许是因为这份恐惧感，加剧了这种异样，杰诺斯说不上来。

 

“博士，老师他……”他愣愣地盯着地板，在博士耐心的等待下总算开口。

“……是吗。”

 

几年的交情，导致对方话中的一个停顿就能了解到一个故事，库赛诺担心地看着杰诺斯，想着该如何开导他。

 

 “这件事可能对你的生活产生很大的影响，不过时间一久就会过去的，刚刚发生这种事，都接受不了……”库赛诺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，语重心长地说着，“人总归有生老病死，杰诺斯，我也是一样。你的路还很长，得振作起来。你的那位师父也肯定不想看到你这幅样子吧。”

 

他把杰诺斯领到研究室，打开电脑后输入了一些数据，然后让杰诺斯在实验台上躺好，说道：“不过，你刚刚描述的症状让我很担心。可能是之前的修理出了差错，我还需要再全面检查一下。如果别无他法，只得把脑也……”

 

“不必，谢谢博士关心。”杰诺斯当机立断拒绝了。这是杰诺斯全身上下唯一一个原有的器官，能保留住埼玉老师的一切的器官，杰诺斯不愿意舍弃它。换言之，杰诺斯不愿意舍弃自己脑中的埼玉。

 

脑子就是派这个用的吧。

 

库赛诺也深知杰诺斯的性格，对方一旦咬定的事情很难再改变。如此固执的一个青年，恐怕是很难有别的东西阻止他了。

 

 

14:26分。

 

“那么拜托您了。”

 

“我尽力找到问题。”

 

 

星期二，18:34分。

 

“你觉得有什么异常吗，杰诺斯？”

 

“一切正常。”

 

 

19:34分。

 

“老师，我们回去吧。……为什么不？”

 

“没关系，我去修。”

 

 

星期三，15:29分。

 

“老师，我们还是回去吧。埼玉老师所居住的家虽然地面和墙壁的坑洼还需要填补一下，但是已经差不多修好了。”

 

X天后。

 

今天杰诺斯也去了那静谧的地方，周围分明没有人在那里，他却释然地看着那片空地，轻声叫道：“老师，抱歉，我又来晚了。”

 

说着他走近那块孤零零的墓碑，由于动作幅度过小，显得像是留意不去惊醒某人的沉睡。杰诺斯轻轻屈身抱住那块石板，过了一会儿，应该是在回答谁的问题，喃喃道：“是的，我不会嫌麻烦。我会一直陪在老师身边，就算老师您远远走在前面，我也会跟上来。”

 

几秒后，杰诺斯像是总结了一下先前的话语，坚定地回答道：“我爱您，老师。”

 

说着，温柔的唇瓣落在墓碑上。久久的，长情的吻似乎停止了时间，将杰诺斯定格在这空间里。吻毕，他的脸轻轻蹭着墓碑，将身体更加靠近石板。

 

仔细观察墓碑，石板上残留着一些未经处理的苔藓，其四棱十分规则，有精心护理过的痕迹。正面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，刻印并不深，不过还能很清晰地看到抖动的线条。底座旁工工整整摆放着107回以及之后更新的漫画，一些清理苔藓的工具。

 

“老师……老……师……”杰诺斯不厌其烦地叫唤道，细细一听，颤抖的声音中夹杂着依赖，甚至还有不安，恐惧的情感。

 

要是改造人有泪腺的话，恐怕情况会好一点吧。

 

“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！！”

 

他的声音从细小的呢喃，逐渐变成了无声的呐喊，从喉咙深处发出撕裂般的尖叫，却只漏出一点杂音。音调由高降低，最后只留下一个无助的，柔弱的尾音。紧接着，深呼吸，又重新来过。

 

被称为“老师”的人没有做出回应，或许他没有听见，或许他根本不在这儿，或许他从未存在过。

 

喊到自己身上唯一原有的器官发麻，杰诺斯终于觉得累了。勉强将身边的墓碑纳入眼帘，紧贴着它不知不觉就睡着了。

 

睡梦中迷迷糊糊地，周遭的一切显得朦胧，眼前那个人蹲下来，看着狼狈不堪的自己。可能是时间过了太久，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。杰诺斯否认自己已经遗忘那熟悉的面孔，努力地搓揉眼睛，视线不仅没变清晰，反倒从手背上擦出好多碍事的泪水。那个人伸出右手，温暖的掌心隔着红色皮质手套附上他的脸颊，指尖轻轻帮忙拭去眼泪。

 

想去紧紧握住这只手时，杰诺斯发现自己动弹不得，好像不久前战败时双臂双腿被卸下一样，无力地看着对方渐渐淡去的身影。那个人微微笑了，动了动嘴说了些什么。亲切的声音并没有如期待般传入自己耳中，而是像幻灯片一样直接映入脑海里：

 

“我也爱你。”

 

“——！”

 

先前一直叫唤着的两个字眼被扼杀在喉咙中，卡住。杰诺斯焦急地扭动着破铜烂铁般的躯壳，向那人艰难地挪去。

 

XX，请等一下。

 

X师……

 

他瞪大双眼想努力把这份亲切熟悉的感觉记下来，让其永存与脑中。面前那人站起身，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杰诺斯一下子慌张起来，加快了挪动的速度。

 

那份喜爱之物从身边被夺去的感觉，再次震得他空荡荡的左胸腔发痛。

 

最终只是无济于事，杰诺斯原地踏步，而那人终将离自己远去。

 

埼X老师，请不要走。

 

白色的披风忽地扬起，与周围朦胧的背景颜色相称，随后，相融合。

 

埼玉老师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！

 

杰诺斯大喊着从梦境跌落到现实，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纷乱的呼吸，只听见从四面八方传来刚刚自己叫喊的回音：

 

“埼玉老师——玉老师——老师——师——”。

 

整个无人区好像在炫耀自己的名字一样，倾力传播着杰诺斯的声音。

 

空无一人。

 

“抱歉，又让您看到我这狼狈的样子。”杰诺斯急忙坐好，下意识向对方道了歉，结果抬头环顾四周，原先还看到在这里的人再次不见踪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死气沉沉的墓碑。杰诺斯略显消沉地看着它，仔细检查有没有被自己压到。他探出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墓碑上刻着的字。

 

【埼玉之墓】

 

 

之前在哪里见过一个说法，说人一生共有三死。

 

一死，肉身之死，灵魂飘散。

 

二死，葬礼过后，社会上不容此人。

 

三死，在人们心中消失，无人挂念。

 

“我又忘了，您已经不在了。”

 

埼玉还存在着。

 

 

几十年以后的世界不得不淡忘这场战争，因为它实在平淡无奇，没有丝毫热血可言，也没有流传下来脍炙人口的英雄事迹。就连结束这场战争的英雄都不知道在哪里，他似乎销声匿迹了，没有任何记载，也没有任何人提供相关信息。

 

 

没有人知道他是谁。

 

（Nobody knows who he is）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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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谢能看到这里的你！

第一次尝试写长篇，是收获了不少。下次写也有经验了，就是时间把控的不好，常常糊到很晚最后发现自己都写糊涂了。有些地方没能表达清楚，万分抱歉。

文中也有很多bug，如果有建议或者吐槽的话欢迎欢迎！归纳总结后才能重振旗鼓嘛x

关于杰埼，我只能说————他们真是太可爱辣！！←